岁月知味《易武》专栏,遗世明珠•弯弓

岁月知味《易武》专栏,遗世明珠•弯弓

107阅读 2020-12-26 09:01 产地

本篇为《易武》中「易武风土」章节之

「遗世明珠——弯弓」的精彩内容

许多年以后,我仍记得初次探访弯弓与曼撒老寨时的情景。当时七村八寨已经行遍,在日复一日的寻茶饮茶中,我与茶农建立起兄弟般的友谊。但仍觉前路漫漫,犹需上下求索。

一代天骄 曼撒贡茶园的遗珠

忽一日,轻易不登门的丁家寨老李献宝似的带来一袋茶,打开捧给我——“闻闻”。我不由得眼前一亮, 赶紧开汤,饮一口茶汤,花香高雅幽扬,甜醇而又空灵洒脱,风骨之间自负高雅之气,直抵心脾;茶汤甜醇细腻,生津绵密,舌下似清泉涌动,泠冷淙淙;气韵宛转悠扬,似闻琴瑟,优雅灵动,隽永流芳。好茶!

老李见状眉开眼笑,眯着眼睛笑呵呵地说:“这片茶地离寨子不近,以前茶价不好的时候,很少去这里釆茶,据说以前那里也是个大寨子,叫弯弓……”

不愧是昔日曼撒皇家贡茶园的天骄,将易武茶“至柔至美”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。仿佛徐志摩笔下“一低头的温柔,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”, 只是这样的茶品,如何让人“珍重珍重”之后还道得出那一句“再见”?

迫不及待跳上车,走,上山去!弯弯绕绕地拐上丁家寨,一路尘土飞扬,好在来易武多时,我已经习惯随着车的节奏摇摆,保证下车后不会有全身散架的感觉。

匆匆在寨子中吃过午餐,补充体能,便随着老李上山去。瑶族摩托车手早已蓄势待发,载着我翻越山腰。悬崖就在身侧,车速时快时慢,风从耳边吹过,道路险峻,车道仅容一二人通行,到低洼处只能顺着以往摩托碾出的车痕前行,有时不得不下车来,车手推着摩托前行,鞋上裤腿上全是泥巴。摩托车小哥倒是洒脱,艺高人胆大,一双“夹脚拖”走天下。沿途数十米高的桫椤随风沙沙作响,藤蔓缠绕,各种高大的古树构成了雨林独特的景观。

下了摩托,老李麻利地砍下树枝,三两下削成一根“登山杖”,塞到我手上。我也不跟他客气,用登山杖支撑着,拨开狭窄的杂草路,一路徒步去古茶林。

沿途山高谷深,群山起伏,沟壑纵横。密林中绿荫遮天蔽日,弯弓河瘴气横生,我们一路翻越过去,在湿滑又绵长的林间小径感觉体能已经耗尽。蚊虫、马蜂不时在耳边威胁着,好在心中有定念,一定要见着史书中盛极一时的那座茶山。

漫长的徒步,终于来到这片深藏在原始密林中的古茶园。凉风习习,从身上拂过。斑斓的蝴蝶并不怕人,俏皮地在帽子上逗留。低头,鞋子上有条毛毛虫徘徊不肯离去。

树木繁密茂盛,绿意盎然,植物多样性保存完整。茶园遍植林间,被国有林环抱着。数百年前山民们在此种下的成片古茶园,如今被划入国有林自然保护区中。初见惊艳的所有非凡品质,皆是这云雾山川造就。

据老李说,这一片一片零散分布的茶园,乃是因为早年粮食太少,身强力壮的瑶族兄弟便扛起枪进山打猎,一点一点慢慢发现的。后来,顺着这条山脉一路寻去,薄荷塘、草果地、凤凰窝、白茶园、一扇磨等知名超微产区都陆续被发掘出来,在如今的普洱茶市场皆是备受青睐的顶级名品。

随着老李穿行,他热心地指向地上的断瓦残垣——“这就是当年弯弓大寨的宅基”。

从这些残存的宅基,仍能看出当年繁华。清咸丰以前,曼撒茶山村寨密集,人口过万,弯弓大寨与曼撒老街,就曾是易武茶山最为兴旺的两个寨子。

弯弓大寨,过去曾有四百多户人家,曾有“千家寨”之称。分为汉族寨与回族寨,回族建有清真寺,汉族盖关帝庙。据说弯弓关帝庙是古六大茶山最大、最精美的庙宇,全部用柏木建成,雕梁画栋,飞檐点金。

顺着老李的指点,我细细辨认大庙中遗留的功德碑。从碑文来看,建弯弓庙时,易武、曼秀、麻黑、曼撒、曼腊、倮得各村寨都来助势捐银,易武捐五十两、曼撒捐四十两,个人捐银者达170人,大多捐了十两以上……

如今大庙虽已不复存在,幸运的是古茶树仍影影绰绰地掩映在密林间。后来随着时间推移,到今日再去弯弓,已不再如当日那般需要徒步,车已能开至茶园。

一条条摩托车碾压出的羊肠小道,继续书写着古道的繁荣。

老李带着我继续往前,指着一棵高大的古茶树示意,粗粗估算,树围大约有1米多,抬头仰视有数米高。这也许便是昔年濮人遗留下的珍贵礼物吧。“找这些古茶树很不容易”——老李解释说,能够发现这样由几十棵古树组成的小茶地,已经十分幸运了。大多数茶地都是零散分布着,常常要翻山越岭,才能找到另一片。

可能看我满头薄汗,老李将我引至茶园的窝棚中休息。他则熟练地掏出打火机点燃火堆,就地砍一根竹子,摘下鲜叶丢进竹筒,装满山泉,就着火堆烤热,待水沸腾茶香很快飘出,他用一节更小的竹子盛着茶水递给我。瑶族同胞靠山吃山、就地取材的智慧,着实令人赞叹。

茶汤中混合着竹子的清香,唇齿间清香不绝,精气神一下子提振起来,一路徒步的疲劳一扫而空。我豪情顿生,走,咱们继续!

消失在历时云烟中的曼撒

老李笑着用手指向西边:“再走一个多小时,翻过那边那座山头,就是曼撒老寨。”他憨厚地笑道:“听老一辈讲过,说曼撒在清朝时建过石屏会馆,占地得有10多亩,气势很不一般。里面还有一口大钟,有肩膀那么高,敲一下方圆几里都能听见。”

曼撒这个名字,不由得让我思绪万端。曼撒,得名于诸葛孔明“置撒袋于漫撒”,后来叫着叫着,“漫撒”就被简称成了如今的“曼撒”。清代顺治年间,已有汉人进入曼撒贩茶。改土归流后大量汉人定居、拓荒、种茶。

至乾隆年间,易武土司管理下的易武茶山和曼撒茶山同时步入最繁华的时期,当时的曼撒是古六大茶山的中心地带、皇家贡茶茶园。以曼撒和弯弓为中心, 东起茶王树,西到滥田,南接大漆树,北至杨家寨,茶叶年产万担以上,曼撒老街长达数百米,人口有三百多户。茶叶兴盛,曼撒车水马龙,往来云集。每年,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要赶庙会,热闹繁华至极。

然而天不假年,曼撒的繁荣只持续到清代中晚期便戛然而止。曼撒老街经历了足足三场大火。同治年间第一场大火,半条街被烈火吞噬;第二场大火发生在光绪年,火势更为猛烈,曼撒茶山迅速衰落;祸不单行,七年之后的第三场火灾后,瘟疫随之而来。痛失所有的曼撒人不再留恋这片土地,搬离了家园。

此后,曼撒老街片瓦无存。芳草萋萋,掩盖住曾经人声鼎沸的街道,几十株大树矗立在荒草中,每当有风吹过,树叶沙沙作响,如泣如诉。繁华了一百多年的茶山,复归于萧寂冷清。

返程途中,山崖陡峭,眺望观景,倒好过路上险峻提心吊胆。群山层叠连绵,白云如薄纱在峰谷间穿行飘浮。每每山风吹来,这层薄纱被彻底吹散,极目四野,远山如画。

沿途林间不时仍有一些散落的茶园,生态极好。茶树周围,伴生着许多兰科植物。被大风吹倒的树枝, 掉落了一半,倾斜下来,便有许多蕨类与伴生物顺势攀爬上去,郁郁葱葱,平添许多姿态。不知名的树叶, 长得“张牙舞爪”,毫不收敛,在雨林气候下,生命力格外张扬。

每到达一处茶园,骑摩托车的小兄弟都弯腰在地上捡拾着什么,后来才知道是无花果。返程路上,他时不时停下车来,釆集蕨类与香菜(本地人称为大芫荽),说要拿回家炒菜吃,后来我们一起饱餐的这顿饭,鲜美之极!

长时间的沉寂,让这片区域的茶树躲过疯狂采摘, 留住了悠悠古韵。从昔日的繁华到凋零,继而声名再起,逐渐显现旧年风光。烈火焚烧若等闲,时光悠悠,风采无损,兴盛或是沉寂,山就在那里,不悲不喜,渊淳岳峙,默默接纳着每一位来此朝圣的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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